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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假装是真的,这真的好吗

    ——我的2016文艺账单

    发布时间:2017-01-06 作者:三九木 文/绘     来源:中国教育新闻网—中国教育报

    对于我来说,2016年是从高晓松创作的歌曲《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开始的,许巍用他一贯沧桑至深的嗓音唱着:“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远方的诗和田野。”一句纯情而又伤感的歌词仿佛叫醒了所有挣扎在都市里的善男信女。他们突然发现,支撑每一身笔挺西装或端庄套裙的,是自己不堪一击的破碎灵魂。在早已习惯、J复一J的随波逐流中,平庸和琐碎变成了常态。于是,这首歌让他们流泪,让他们越发感到寂寞,但单曲循环之后,每个人依然还要在清晨挤上地铁,继续呵护着自己来之不易的“苟且”。 

    就像去年大热的文艺电影《路边野餐》导演毕赣所说的那样:“许多夜晚重叠,悄然形成黑暗。玫瑰吸收光芒,大地按捺清香。为了寻找你,我搬进了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理想如今已经彻底成为一个形而上的词汇,我们虽然在等待,但也确切地知道,在当下实现它,是多么的遥不可及。《路边野餐》留给我的最深印象,是整个电影中弥漫的潮热氛围和一路追索的镜头,那种无助的生命感,让很多观众的情感在漆黑的影院中“抱团”——虽然,并不知道彼此的泪水因何而流。 

    现实逐渐成了一个贬义词,就像去年另一部大火的韩国影片《釜山行》一样,导演向我们展示了遍地行尸走肉的未来图景,那些行尸像极了现实中的我们。在极端环境下,所有的人都在纠结中异化,选择任何一边站位似乎都显得极其尴尬。 

    这种尴尬从电影延伸到我们身边:2016年春节,一位上海女生来到了出生在江西农村的男友的老家,本是希望爱情进一步发展,但令她始料未及的是,男友家里几近倾圮的老屋、昏暗的灯光以及几盘看上去难以下咽的年夜饭,彻底击碎了她对未来生活的美丽想象,她决然地选择分手,进而引起了两方网友的激烈评论。 

    支持者说,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当了解到未来将不得不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生活序列时,尽早选择拒绝非常明智;反对者说,爱情不应如此势利,过于物质化的追求体现的是道德的沦丧。 

    在我看来,诗和田野并没有像歌中唱的那样身在远方,它始终都在我们身边,我们随时都有权利选择。关键是,每个人对它的定义已经完全不同,或许,当我们都选择远离现实的时候,虚幻才是我们唯一可依赖的温柔之乡。 

    去年12月15J,美图公司在香港上市,融资金额高达48亿至55亿港元。这不应该是一条被忽略的新闻,一个只能在手机上运行的APP公司,如今竟富可敌国。这枚小小的软件被人们戏称为“颜值拯救专家”,它对人外貌的瞬间美化或许反映了当下一种普遍思维——虽然你我都知道这并不真实,但我们依然对此趋之若鹜,生活要的或许就是虚幻的真实。 

    比如说,李安拍摄的新片《比利·林恩的中场战事》,同时运用每秒120帧的高帧频画面、4K高解析、3D画面和HDR高动态技术,力求追求一种“浸入式”的观影体验,从而呈现给观众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感和现场感。李安在谈及自己的创作初衷时说,看这部电影,你需要“假装进入一个幻想的世界”。 

    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倒认为,技术无论如何变换,最终还是要为故事服务,李安这次无疑是因为新技术牺牲了一部分电影的实际价值。有人说电影是人类之梦,既然是梦,当然需要和现实保持距离,倘若只是清晰到如临其境,还不如配个合适度数的眼镜,多看看身边的真实生活。 

    其实又何止是电影,2016年被称作“VR虚拟元年”,各类VR眼镜、视频供应渠道纷纷出现,不断更新,令人目不暇接,更多人热衷于讨论这种技术进入生活的无限可能。在我看来,这绝对不仅仅是视觉设备的重大升级,而是人们热衷逃离生活并习惯于虚拟美好的病态审美的开始,终有一天,我们会被自己骗倒,沉浸在虚伪之中难以自拔。 

    技术上如此,情感上也概莫能外,我们早已习惯转发那些动辄点击量100000士的巨型公众号文章,甚至在转发之前连自己都没有认真看过,很多人以阅读量作为自己深信不疑并转发的理由,失去自我的价值判断,进而创造出一个个外强中干的“鸡汤领袖”。可是在微信下半年进行的一次常规升级中,屏蔽了原先用于刷阅读量的软件,人们突然发现,那些所谓的巨型公众号的真实阅读量甚至不及原来的百分之一。再比如,继《来自星星的你》之后大火的韩剧《太阳的后裔》,迷倒了一大批电视观众,很多人喜欢它的唯一原因,就是它本身是一部“纯粹”的爱情剧,“纯粹”到没有常规爱情剧中的误会、悬念、争吵、第三者等要素,难怪有人称之为“合法化唯美版的心灵A片”。 

    按摩或许能够解除疲劳,但永远没有办法把我们从生活的“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今年迅速走红的“综艺天王”薛之谦说,他虽然一直都在坚持创作优质的音乐作品,可这些作品带给他的关注度远远没有他开的火锅店和网店多,没有人会在乎一场认真的雪,人们更愿意看到明星们的无下限搞怪。他说,之前自己曾经写过一首歌叫做《马戏小丑》,没有想到自己变成小丑之后,才真正尝到走红的滋味。 

    对虚幻上瘾的另一个后果就是,人们的情感正在变得越来越粗糙,敏感度越来越低。据说每年的7月17J,被定为“世界表情包J”,表情包在2016年全面攻陷我们的社交生活,这可能是继QQ时代的火星文之后,语言的又一次全面倒退。虽然那些被称作“Emoji”(电子表情)的表情着实可爱,但它所能传达的终究是模糊的感情表象,它以“差不多”代替了精确的情感传输,“有趣”战胜了“认真”,甚至定义了我们很多生活中的情感。 

    这像极了2016年那些所谓流行语,人们无论其实际意思为何,涵盖情绪为何,拿起就用,满大街的“洪荒之力”“蓝瘦香菇”。由于沟通成本在下降,我们早已适应了不假思索地推送自己碎片化的情绪。当人类的语言文明显现出如此高频率的“返祖”现象时,我们竟然还在乐此不疲地继续推进这样的情绪交流方式,这着实令人担忧。 

    很多人抱怨大潮不可抵挡,但究其原因,责任还在我们自己,很多人懒得再去费尽心力弄清楚这个世界,进而在随波逐流中越陷越深。201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鲍勃·迪伦或许能够给我们这些“生活倦怠症”患者一些启示,他在颁奖前夕并没有如诸多人猜测的那样对这个荣誉不屑一顾,而是表示他对此奖珍视无比,但因为有其他活动最终选择不亲自参加颁奖典礼。 

    有媒体评论此事时说,不为任何人的设定和预期而活,特别是那些自认为了解他、要用自己的想象操控他的“粉丝”和“追随者”,这就是迪伦。 

    而我认为,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作者三九木,系河北唐山开滦一中教师)

    《中国教育报》2017年01月06日第4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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