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3日早上6点，北京市中关村第二小学在其官网上发布“关于学生受伤害事件”的处理进展情况，详细公布了“霸凌”现场及3个孩子的反应，认为“偶发事件尚不足以认定为校园欺凌”，而之所以迟迟没有发声，也是为了保护孩子不受伤害。

然而舆论并没有就此平息。中国教育报官方微信统计数据显示，截至当天下午6点，在参与投票的10307人中，有5207票认为“该事件属于校园霸凌”，超过总投票人数的50%；对于中关村二小的回应，有3531票表示“完全不能接受”，占比达34%；而选择“能接受”和“一定程度上可以接受”的合计为6361票，占比61%。

是不是欺凌，如何界定？

之前，家长这样描述儿子在厕所里被同学用“垃圾筐扣头”的场景：“另一个男生从旁边的隔间扔下了一个垃圾筐，正砸在他的头上，尿和擦过屎的纸洒了他一脸一身。那两个男生见状，哈哈一阵嘲笑跑走了……”据此，家长认为孩子受到了“校园欺凌”。

而中关村二小在今天的声明中表示，经学校多方调查了解，3名学生属于正常的同学关系，课上、课下互动交往正常，有互相起外号现象，但没有明显的矛盾冲突。学校认为，上述偶发事件尚不足以认定学生行为已经构成校园“欺凌”或“暴力”。

苏州某中学蒋校长支持中关村二小的最新声明，认为孩子的行为可以判定为失当，但够不上欺凌。

“真正的校园欺凌是发生在讨厌彼此的同学之间，明显弱势的一方无缘无故受到强势一方的殴打、谩骂、侮辱以及联合同学孤立。”在北京市海淀区温泉小学教师刘云看来，中关村二小事件里学生淘气的成分居多。

不过也有一些家长并不认可学校的声明。“我个人认为这已经是校园欺凌。如果头上被扣屎盆子都不是校园欺凌、只是个玩笑的话，我们的教育就接着‘玩笑’吧。”一名家长说。

“关于如何定义校园欺凌，国外一般有3个要素：倚强凌弱，双方在力量上存在差异；有重复性，反复实施；造成伤害后果。”北京市青少年法律援助与研究中心主任佟丽华说。

今年5月，国务院教育督导委员会下发《关于开展校园欺凌专项治理的通知》，要求各地各中小学针对发生在学生之间，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及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侮辱造成伤害的校园欺凌进行专项治理。

据此，佟丽华认为，在中国，定义校园欺凌要考虑4个要素：学生之间发生的行为，主观上存在故意即蓄意或恶意，通过肢体、语言或网络等手段实施欺负或侮辱行为，造成伤害后果。

“主观故意有时很难判断，同学之间通过肢体、语言和网络等手段实施的开玩笑、恶作剧等行为，也可能会给其他同学造成伤害。也就是说，同样的行为和后果，有的可能是校园欺凌，有的可能就是同学之间开玩笑或恶作剧。具体如何认定，还需要结合同学之间的关系、双方日常表现等综合情况作出判断。”佟丽华说。

孩子间的问题大人该如何介入？

在中关村二小事件中，“被欺凌”孩子的家长提出了4点诉求：处理、惩戒施暴的孩子；保护孩子不受二度伤害；让施暴者的家长道歉；对方承担相应治疗费用。

中关村二小校长杨刚在采访中表示，“面对孩子交往过程中难免会偶发、突发的非正常事件，学校教育承担的角色更应该是一个协调者，而不是惩罚者”。

本次事件中，尽管“欺凌者”一方家长多次表达了对受害者一方的歉意，但仍有困惑：孩子们，特别是男孩们，特别是10岁左右的男孩们，能够完全避免肢体接触吗？

“对于学生之间的矛盾，我们不是目击者，我们得到的反馈更多来自孩子的描述，如果凭此下结论，或直接介入问题的解决，我认为十分不妥。”这名家长认为，孩子逐渐懂得独立处理问题特别是处理人际关系问题，是一个人成长所要掌握的最基本能力。

在佟丽华看来，不论是何种校园伤害事故，及时、友好、妥善处理都是对孩子权益的最好保护。“从加害方来讲，父母要及时教育孩子真诚道歉反思，并改正自己的过错；从受害方来说，要鼓励孩子勇敢面对困难和挫折，要及时、积极处理问题，避免处理不及时和矛盾升级给孩子带来更大伤害。最好的结果是孩子们成为好朋友，而最糟糕的结果则是矛盾升级、两败俱伤。”佟丽华说。

孩子往往成为大人情绪甚至社会矛盾的牺牲品

谈及中关村二小陷入舆论风暴，佟丽华说，不仅中关村二小，其他很多中小学校以及基层教育行政部门也都缺乏有效的调查、处理及应对机制。

中国教育科学研究院教育发展与改革研究所所长吴霓认为，二小事件的发生主要是由于学校、家庭、社会三者之间没有形成良好的互动育人环境，互动不畅。

“名校一贯处于强势地位，没有学会与家庭、社会沟通，家长没有机会或者不愿意深度参与学校教育过程。再加上家长之间缺乏良性沟通和互动，出现问题就会各执一端。”吴霓认为，本次事件如果不抓住机会教育好孩子，3个孩子都将是受害者。

“舆论的关注对解决类似社会问题是好的，甚至是必要的，但对舆论旋涡中心的孩子往往是持续伤害，孩子往往成为大人情绪甚至社会矛盾的牺牲品。”佟丽华认为，当前每个人都对事件背后的细节倍加关注，都像福尔摩斯一样在分析事件，孩子的隐私被暴露，孩子未来的人生必将面临更多压力。

“不论父母、学校、教育行政部门，还是社会舆论，都应该努力为孩子们的成长留出必要空间。”佟丽华说。

他建议，尽快建立包括学校和教育行政部门在内的有效应对校园欺凌、校园暴力及学生伤害事故的处理机制。不论是因开玩笑、恶作剧导致学生受到伤害，还是校园欺凌、校园暴力或其他伤害事故，只要有学生报告受到伤害，学校都应该及时启动相关应对机制，做出专业处理。

北京市海淀区教委相关负责人也表示，下一步将与专业部门合作研究制定海淀区中小学生校园欺凌和暴力防范工作方案，加强对学校教职员工的培训和指导，与全社会有识之士一起，共同关爱孩子的身心健康，保护好孩子幼小的心灵，引导孩子正确做人、做事，形成正确价值观。

（本报北京12月13日电）

相关评论见二版

《中国教育报》2016年12月14日第1版